卷起煎饼想起娘
我的故乡在苏北的一个小乡村,流淌不息的古运河,从我的家乡穿流而过,故乡就紧紧依偎在母亲河畔,正因为有这千年古运河之水的浇灌,才有老家“鱼米之乡”的美称。
甜美的运河水,浇灌出来的五谷杂粮,是故乡煎饼最好的原料,而纯正的故乡石磨煎饼,更是喂养我长大的主要食品。
家乡的石磨煎饼,和现在城市里面卖的煎饼,有很大的不同。商店里面卖的所谓煎饼,多是作为零食,不能作为主食;而城市里面卖的煎饼,也因为工艺,原料的不同,和真正的石磨煎饼口味大相径庭。
那会儿的庄户人家,石磨、铁锅、鏊子是家庭必备的三件宝,也是衡量一个家庭是否能够达到正常生存的一个基本标准。买一盘石磨,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好在,我家的石磨,是我在枣庄的表舅给送来的,想想几百斤的石磨,从枣庄到我们家,就用一个独轮车,一百多里路,想来旅途中的艰辛,那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呀。这样的大石磨,要至少3个人才能推动,母亲和大姐、二姐把地瓜根和其他杂粮,磨成糊子,剩下的就是烙煎饼了。放倒家里的大鏊子,下面烧上火,鏊子热了,母亲娴熟地用勺子舀起糊子,然后,用坯子在鏊子上旋转,一会儿,一张香喷喷,酥脆可口的煎饼就出来了。
七拼八凑加上父亲有工资接济,一家人的生活是没问题的。然而,有的家庭就悲惨多了。我们隔壁的黄大奶奶,没钱没粮,加上夫妻两人身体不好,5个孩子还都能吃,基本上生活在贫困线以下,有时还要靠出去乞讨来维持生活。有时候,遇到雨天,不能出去乞讨,一家人有时在家哭,孩子们估计是饥饿。这时候,母亲总是用我家的大斗,装上满满的一斗地瓜干,这样,就能帮助他们过上两天,渡过难关。
在那个年代,尽管食物如此紧缺,但是,母亲总是忘不了吃不上饭的邻居,这家送一点,那家送一点。母亲有个规矩,即使是上门要饭的,也要给一整个煎饼,绝不允许给半个,即使后来有了白馒头,母亲也一样要求我们,给一个整的。母亲说,不是难到极点,谁会出来要饭呀?母亲的乐施好善,一直影响着我。
从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,我们的生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。一般情况下,家里的煎饼做两种,一种是纯小麦的,当然,那是专门给我吃的;另外一种,就是一半小麦一半地瓜干的,那是妈妈和姐姐们吃的,就这样,我在母亲的疼爱与呵护下,吃着小麦煎饼,一点点长大。
有人认为,煎饼是沂蒙特产或者是山东人的日常食品,其实不然,在我们鲁南苏北一代,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做煎饼,吃煎饼。有菜的时候,包上一包菜,没菜的时候,卷上一棵葱,由于煎饼容易保存,携带方便,煎饼成为我们出门在外必须携带的食品。
到了我上初中的年龄,要在学校住校,那时候,煎饼就发挥了重要作用。由于一周才能回来一次,母亲在我上学前,就用几个大罐头空瓶子,分别装上自己做的咸菜、盐豆和萝卜干等,母亲怕我没营养,因此,炒菜时总会给我放很多的油。再按照每天每顿饭计算,一周该带多少个煎饼,这样基本就差不多了,所以,没有自行车的时候,我稚嫩的肩膀上,抗的不是书包,而是我一周的口粮。
在学校里,同学们的主食基本上都是煎饼,有些困难点的家庭,还是以地瓜干煎饼为主,也有饭量大的同学,快到周末,常常不够吃的,我们也相互周济一下,大家共渡难关。现在,不少的老同学相聚的时候,想起当年的那份情谊,对煎饼更是多了一份怀念。
烙煎饼是一种技巧,在农村,检验一位媳妇合格不合格的标准就是,会不会烙煎饼和烙煎饼的薄厚。太厚的煎饼含有水分多,吃起来不香,长时间存放,容易发霉。而母亲烙的煎饼,薄而黄,所以,放置的时间长,吃起来更香。
后来,随着包产到户,自家的粮食多了起来,虽然,母亲不再为粮食担忧,但是,一大家人的吃饭,还是让她比较繁忙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我就没看到母亲在哪里慢步行走过,幸亏她不是小脚,走起路来,就像在小跑。捡麦子,淘麦子,晾晒,然后推磨,烙煎饼,就是这样的过程,让母亲每天都很疲劳,直到有一天,我才发现,母亲已经不能推动家里的大石磨了,我的娘亲已经衰老了。
在儿子的心中,娘亲是永远不会衰老的,无论你多大,走到哪里,她都会管着你,牵挂你,呵护你。有一年的夏天,天气特别热,家里有十几个干活的人吃饭,母亲天天忙着做饭,烙煎饼。炎热的天气,加上烙煎饼鏊子的蒸烤,诱发了母亲的高血压,导致小中风,母亲再也不能烙煎饼了。从那以后,母亲烙的煎饼的味道,只能在记忆中找寻了。
文章来源:《食品与发酵工业》 网址: http://www.spyfjgy.cn/qikandaodu/2021/0623/1584.html